“妈妈”黄爱梅在病房陪春红上网。
如皋市红十字会日前收到一份《无偿捐献遗体申请志愿书》,看着申请人因吃力而写得有些扭曲的字迹,红会工作人员的心情凝重。签写这份志愿书的,是当地19岁的脑癌晚期女孩翟春红。翟春红3岁丧母,8岁丧父,自己17岁患脑癌,生命倒计时在一天天临近。是什么让这名不幸的花季女孩一边忍受病痛的折磨,一边淡定地签下无偿捐献遗体和器官的志愿书的?最近,记者在如皋见证了这个“因爱生爱”、传递真情的感人故事。
脑癌凶险
肿瘤割了又长,再次手术希望渺茫 19岁女孩自愿捐献身上所有有用器官
如皋市中医院病房,翟春红已经在这里住了近两个月。此前的近3年间,翟春红一共经历了2次开颅手术、3次伽马刀治疗。她的右脑处,有两条长长的疤痕交错而生,那是开颅留下的;肿瘤压迫神经,导致她左半身偏瘫,行动艰难;长期癌细胞侵蚀,使翟春红面色苍白,身材消瘦。
折磨这个花季女孩的,是一种名为脑神经胶质母细胞瘤的原发性脑癌。翟春红的主治医生刘俊告诉记者,这种病来势凶险,且无法治愈。颅内肿瘤就像韭菜,割了就长,每次复发,只能开颅切除。现在,翟春红颅内肿瘤第三次复发,一个明显包块在此前两次的开颅处,再次形成、膨大。第三次开颅,希望渺茫。
自知时日不多,翟春红却做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决定:死后捐献遗体,将身上的有用器官捐给那些需要的病人。记者在翟春红12月13日签字的“遗体捐献申请志愿书”上看到,因身体虚弱,她的字迹有些变形。她不仅申请捐献眼角膜、心脏、肺脏、肾脏、胰腺器官,还在“其他”一处也画了“勾”,这意味着,翟春红还自愿捐献身上的其他有用器官。
在病房,记者问她捐献器官怕不怕,翟春红竟淡定地说:“刚看到申请书上‘遗体’两字时有点毛骨悚然,但听说到时都是最高明的医生开刀,我就不怕了。再说,我现在不是还没‘over’嘛。”说着,她还调皮地打出了一个手势。
身世坎坷
父母双亡,与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贴心“干妈”让她找到缺失的母爱
不幸和幸运,总是交替出现在翟春红身上。3岁时,妈妈因病去世,8岁时,爸爸去世,留下她与年迈的爷爷奶奶相依为命;幸运的是,不久,她遇到了“干妈”黄爱梅。
2002年初,26岁的黄爱梅和丈夫刚刚开始创业,经妇联牵线,她决定帮扶一个孤儿。
从那时起,黄爱梅多了一个“女儿”,翟春红也找到了“妈妈”。学费、衣服、文具、书籍……春红能用到的,“妈妈”总是准时送来。黄爱梅的汽轮机叶片生意越做越大,自己成了总经理,但无论多么忙,她总是惦记着这个女儿。每年寒假,她都将春红接到家中一起生活,虽然亲生女儿比春红小4岁,但姊妹俩相处融洽,“姐姐”“妹妹”叫得热乎。平时,学校开家长会,黄爱梅就以妈妈身份出席,还经常和老师交流春红的学习和表现;春红做错了事,严厉的黄爱梅也照样不留情面地批评一通,甚至发火。
“妈妈”的爱让春红脸上开始展现笑容,成绩也直线上升。从三年级到初中,她获得31张荣誉证书,家中的墙上贴满了奖状,书法、演讲、绘画、作文都是她的长项,其中一篇作文还获得过如皋市一等奖。
和记者聊起“妈妈”黄爱梅,翟春红一脸幸福,“这辈子最开心的事,就是做了她‘女儿’,她让我找到了缺失的母爱。”
爱心救助
“干妈”卖机器、卖首饰筹钱 乐观女孩与病魔斗争多挺了两年
2009年,翟春红升入磨头中学读高中。但不幸很快再次降临,2010年春节期间,翟春红突然晕厥在地。送往医院后经诊断,她患的是脑神经胶质母细胞瘤,一种可怕的原发性恶性脑癌,且已处于晚期;治疗很棘手,费用也很昂贵。
70多岁的爷爷奶奶本来就已一贫如洗,遭此变故,一对老人更是束手无策。没有丝毫犹豫,黄爱梅立即为“女儿”筹钱治病。3年来,她卖掉了厂里旧机器、卖掉了结婚时的首饰、又向姐妹借钱;她还找了专职保姆照顾春红。春红住院,她挤出时间下厨做饭,变着花样让“女儿”吃得可口。记者问她一共拿出多少钱为春红治病,她竟说:“我不知道,她是我女儿,多少钱我也得花!”不仅是黄爱梅,如皋的医院、学校以及许多素不相识的人,也为翟春红捐款数万元。其实,春红看病已花掉了三四十万元,黄爱梅却从没向“女儿”说起。
或许是爱心创造了奇迹,当初医生判断春红的生存期不超过一年,但她硬是挺了近3年时间。但先后5次手术,还是没能抑制住颅内肿瘤的肆虐。最近,翟春红病情再次复发。她知道,属于自己的日子不多了。
有时她会拉着黄爱梅的手说:“妈妈,你养了我,我还没养你,就要走了,真舍不得。”让黄爱梅心中好一阵痛。其实,黄爱梅知道,“女儿”最放不下的,还是自己年近80岁的爷爷奶奶,“女儿一次给我说,爷爷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,送走一代又一代,让她很心疼。”
感恩传递
“别人帮助了我,我也要帮助别人” 说服爷爷奶奶,签下遗体捐献申请书
一个年轻生命即将凋零,病痛的折磨是难以想象的,但能让翟春红忍受痛苦,又战胜恐惧,坦然捐献遗体的那份力量,来自“爱”。
2012年,在第二次开颅手术后,翟春红就认真地和黄爱梅谈了一次:“妈,要没有你,我早就死了,还有那么多人都在帮我,但我还没有对社会做过贡献。我想,在我去世后,把有用的器官捐出来,去帮助其他人……”黄爱梅听不下去了,抱住“女儿”号啕大哭。但细想之后,她对春红说:“丫头,这个想法挺好,妈妈支持你。”
孙女的想法遭到了爷爷奶奶的反对,“孩子,你从小没有爸妈,现在又被大病折磨,活着受了这么多罪,人走了,还要挨刀,都没有一个完整的身子,我怎么向你爸妈交代啊。”一对老人老泪纵横地劝阻孙女。看爷爷奶奶态度坚决,翟春红又去“游说”两个姑奶奶,请她们再去做老人的工作。12月10日,老人终于同意签字。
翟春红郑重地向红十字会写了一封申请书:“我是一名不幸的孤儿,从小失去双亲,刚成年又患上不治之症。是‘干妈’为我撑起一片蔚蓝的天空,她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。我患病后,社会各界给了我无微不至的温暖……小羊跪乳,鸟知反哺。别人帮助了我,我也要帮助别人……”
13日,黄爱梅拿着从红十字会领来的捐献遗体志愿申请书来到病房,为了不让女儿太难过,她特意将印着大号字体的申请表正面向内卷成纸筒,故作轻松地向病床上的翟春红扬了扬,“丫头,猜猜看,妈妈手里是什么。”“妈妈,我很聪明的,不用猜,是让我签字的东西……”
看着女儿从容地在申请书上签字,黄爱梅心如刀割,“丫头,怕不怕?”
“有一点儿。”
“不要担心,到时都是最高明的医生,还有刘医生也在(即一直为春红看病的刘俊)。”
“嗯,有他们在,那我就不怕。”
其实,翟春红心中还有一个更为朴实的想法:器官捐给了别人,等于自己的生命也在延续,“我希望他们能‘带着我’经常去我家,去看看爷爷奶奶,还有‘妈妈’……”